其實一開始一點都不快樂。
菜鋪子農法學堂的米有兩大包,堆在家裡已~~很久了,
但我家洪小飽還在閃躲碾米這件事。
我偷偷地發現、我猜,
不是一個人打穀的回憶太辛苦,就是他不好意思麻煩吳大哥。

可是家裡快沒米吃了,而且那兩袋穀子站在洗衣機旁邊太久實在很礙眼,
剛好小瑩和小羊這天要去光合作用碾米,
我這個沒包袱的人「登登」跳到洪小飽面前:不如一起去碾米吧!!

可惡,他還不是很情願。
最後是拖著半推半就的他來到農場──小瑩和小羊已經在後院碾米了。
小飽把兩袋穀子從車裡拖出來,準備過篩,
我早就衝到碾米機前面,看到後面如山一般的米麩堆,發出驚嘆的聲音。
又跑到碾米機前,看歐小羊舀出一瓢一瓢的米粒檢視,
「原來這就是米啊!」我再發出驚嘆。
歐小羊看著我,忍不住笑了。







僅僅只是看黃小瑩站在日式碾米機前把關的身影,我就感到莫名振奮。
因為這是我三十年來,最接近米的時候。

我像隻小蜜蜂一樣勤勞地轉著,跟著黃小瑩一直問話:
「米麩是什麼啊?」
「這機器好厲害……穀子就這樣脫殼啦!」
「那穀子的殼都去哪裡了?」
「那以前沒機器的時候呢?」
「啊,我們也用過米糠做堆肥!」
我興奮地跟著轉著,才發現小飽已經在前院過篩了。

這天吳大哥有親戚來訪,小孩在身邊跑來跑去,
吳悠仁溜著滑板經過:「你們在幹嘛啊?」
「我們在工作。」我很認真地回答他。





沒見到麗玲,吳大哥從身側走過,忙著招呼其他人。
他一直這樣自然,對農事有熱情的年輕人在這裡,
學種田到自立。
沒田可以種?沒關係,分田讓你們種。
沒機器打田?沒關係,借就好了。
沒貨車載米?沒關係,借就好了。
沒冰箱冷藏?沒關係,借就好了。
沒機器碾米?沒關係,來家裡碾吧。
歐小羊跟我說,她對吳大哥一家總會不好意思,
那麼多的米,都從這裡變出來了。

這天兩對情侶在這邊碾了整整一早上的米,
都是他們自己的米。
吳大哥是這樣幫忙的:不多說、不插手,
如果人也可以進行光合作用,
如果三小(小藍、小瑩、小飽)是植物,吳大哥就是陽光吧。



這是我第一次,
眼睜睜看著黃澄澄的穀子,
如何從糙米、胚芽米、變成精緻的公主白米。
看著一粒穀子,怎麼脫了衣服,
一點一點、一次一次在碾米的過程中,
縮小再縮小,成為白米。

如果、如果每個人都見證過碾米,也許就不會人人都愛吃白米了。
小飽是最愛吃白米的,換我們碾米前,
歐小羊問:「你們要碾什麼?」
小飽還想著,碾少許糙米、一些胚芽米,多一點白米。
在看到精碾後的米狂洩到塑膠箱中,一手捧起,
那些胖胖的穀子轉瞬都變成那麼小一粒,其它全落為米糠……
他蹲在那裡,撥弄著米堆,那些辛苦種的稻子啊……
「剩下的……都碾糙米就好吧!」他站起來,語氣著急。
我聽見他的心疼,啞然失笑。
老嫌糙米不夠軟的他,主動舉手爭取糙米了啊,
粗碾的糙米不只營養,更多還有珍惜。
「平常只吃精白的米心,真是太奢侈了!」我對歐小羊說,
握著拳頭,不知道自己在痛心什麼。






我們蹲在那裡,看米瀑布,整個過程我都大驚小怪在鬼叫,

黃小瑩一定覺得我很吵,

可是米真的就這樣噗噗噗流出來了,人類的文明真是厲害啊!

兩大袋一下子就碾完了,
農法學堂的米,是小飽和小瑩的處女米。難能可貴。
小瑩還要繼續碾他的台中秈十號,歐小羊蹲在前頭等著收米。
我們沒事做,就在桌前幫忙貼「好好吃飯」的貼紙、
打上碾米的日期章、勾選米種,
平常都是吳大哥和麗玲在這裡包裝,
我坐在那裡,假裝自己是熟練的農家子弟。




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們在碾米轟轟轟的聲響裡大聲說話,
所有人都因為一起工作而更形開朗,
可以相互陪伴一起工作,可以在米瀑布前鬼吼鬼叫,
可以一起碾米一起搬米,一起討論要去哪吃中餐,
真的,很開心。
那不只是自己種出來的米,還包含著共同工作、分憂解勞,
在光合作用農場──不用力的影響裡。






謝謝吳大哥,謝謝麗玲,
快樂地碾米是因為
你們,無私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