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紀錄的人,都是真切的傻子。」──《行者之路》陳芯宜
我是傻子。

相信紀錄的人,都是可愛的瘋子。
你是瘋子。

未曾辦過紀錄片播映活動,映前我因紀錄片內容冷門和防疫緊張而倉皇焦慮、百轉千迴,要辦嗎?會不會沒有人來?會不會讓大家白忙一場,還是別辦了省事?

「崇鳳,妳晚上去靜坐,靜坐完跟我說妳的決定,我完全配合妳。」贊助場地的咖啡館老闆說。
「親愛的,妳的感覺是正確且重要的,如果有擔憂,延期也許是好的呢。」場地闆娘說。

因為被溫柔地接住,可以照辦了。因為照辦了,天使接二連三紛紛出現。
最後花蓮場,出乎意外地坐滿了。
「真的蠻多人的……」導演何琦說。而我還是,不可置信。

離開花蓮前,我看著車站外頭的中央山脈,雲霧繚繞一如既往,這養大我青春歲月的巍峨大山,也就是祂,令我走向這條路。

謝謝前來的人們,讓我理解一個農村一個工作坊也能藉由一部紀錄片帶到台灣各個角落,「建議這片子可以推廣到校園,我覺得國高中很適合。」一位邱太太舉手發言。

我的下巴掉下來了,我發誓,我想都沒想過。藉由開發身體與聲音自我表述的能力,拉出人與土地的情感連結……走入校園?!

框架在我,是我不相信我們的自由可以有多大。
於是當妳問及框架內的自由,也許,那就是這部紀錄片巡演的原因,就是導演何琦一拍再拍、三剪四剪的原因。我們如此著迷,框架裡的自由,無限之大。

那麼難,那麼孤獨,又那麼值得耗盡力氣去拚搏。

一直覺得”身聲”很冷門,我害怕自己做這個,只有那麼一小搓人懂。我所在意的信仰的這些東西是那麼複雜那麼難以解釋,我害怕被大眾推拒於千里之外。而紀錄片卻能將這過程完整記錄下來,並讓人有機會一再回顧與反思。

播映後,有觀眾跟我說:「有沒有可能,把它變成常態呢?」我瞪著他,見證了這句話從他的嘴中流瀉出來。他一派輕鬆,卻不知這對我們而言是多麼大的鼓舞。

這部片我已經看過了,我知道故事怎麼走,我還是劇中人。可明明已經看過了,第二遍播映完,內心的激盪怎麼還是這麼深,甚至更熱切?我走到另一位引導員小八身邊,他也在某種震盪的狀態裡,我很想聽聽他的觀後感,但我們無法對話,完全無法。同樣的,我也無法即刻進入座談,跟何琦(導演)說我去外面走一下。何琦能理解也習慣這種狀態,所以我就把座談丟給他先溜走了。

直到走進門坐下,與觀眾談話,我還是不太明白方才內心激烈翻攪的是什麼?我很想知道。五日工作坊會引發深重的情緒我不意外,我們時常在外面帶活動或辦工作坊,那為什麼一年後,我內心仍如此翻騰?

好像是最後竟能在那麼大的二十二年生態祭典給出這即興且不專業的素民演出是被支持的,好像那些平凡日常的記憶與情感,深埋在每個人心裡的,致土地的渴望,原來可以這樣被允許自由自在釋放,這樣被呈現、被接納、被肯定,是不可思議的事。

它確實發生了,並因緣際會有紀錄片留下來。翻攪你、動盪你、讓你咀嚼、逼你繼續消化。

那不只是引導員與學員之間發生的事而已,它牽動的是一個農村,以及農村本身與外面世界的相連性──橋樑,就是你意識到,真的有這座橋樑的存在。老天,它給了你一個新世界,而你 樑。

我在等,等什麼時候被攝者看這部片可以冷靜淡定、等什麼時候民眾看這部片不再驚奇害怕或困惑。也許,那就是成為常態的時候了。

謝謝你們前來,告訴我我的框架,真正的自由,就在你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