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真希望這幅畫面也是成人專利
 

 

時至今,我仍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開跳舞課。

是,課程是我開的,我想開,就算你邀我一千遍請我去上寫作課,我還是只想分享跳舞。

寫作,是用頭腦表達,以文字示現;而舞蹈,是用身體表達,以動作示現。

那並不能說是舞蹈,而是認識身體與開發身體的一個過程。比如今日,我們練習:走路與跑步。()

 

在走路與跑步前,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改變了課程的編排與氛圍。

「崇鳳,不好意思,我公婆臨時有事無法幫我帶孩子,若課程適合帶著三歲孩子我們就去。若覺得有困難,我也可以理解,畢竟太臨時提出來了……」

這則訊息來自上課前一小時,我看著訊息考慮了一分鐘,接收到這位母親想上課的強烈意志與必須帶孩子的幽微失落,儘管我清楚孩子的存在勢必影響課程,這對講師來說是挑戰。難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嗎?我不喜歡一個母親必須為了孩子被迫犧牲自己的主體性。

「妳可以帶孩子來。若不行,就帶孩子旁觀。或再回家。找妳舒服的方法來上課,人生很難兩全齊美,不試不知道。同學們也要有心理支持的準備喔。支持一個努力想來上課的母親。」

母親與孩子同時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我心一凜:「來了!」好在每一位上課同學的理解與支持,這堂課多了一個三歲女孩的叫聲、笑聲、與兵兵乓乓跑來跳去的身影。幾個瞬間大家與孩子玩成一團,滿教室亂跑亂跳;當然也不免幾個瞬間孩子有了情緒,母親有了上前安撫或安住自己的難為,那隱隱的掙扎與幽微的抗拒,我們都感受得到。

然而我感動的是,沒有同學覺得麻煩。大家接受讓孩子的存在融入課程,於是我們開創一個親子共存的課程。藉由這個機會我發現:孩子的存在是干擾或是加分,端看群體意識如何認知。

事實上,這種身心靈整合的自由舞蹈課,需要高度的專注力與安靜,有孩子在,便無法專注自身,這違背課堂原則。但這不就是我們的日常嗎?條件無法俱足時,百分百的安靜難尋,那麼便試著接納無法安靜吧!而後在無法安靜的時空中,創造另一種專注的品質,容納那個不確定因子,接受它,而後開創出另一種全體。

於是我想我們都是勇敢的,勇於支持他者,放下自己的以為,打破原本應該可以怎樣的完美設定。

那是一個孩子領我遇見的風景。於是我們在有小女孩並存的狀態下完成了我們的走路與跑步,三歲小女孩與我們一起走、一起跑,那令課堂多了過去從未有過的柔軟氛圍。對不起這不是一堂親子課,如果可以我多想只有單純的學員……可是這一堂沒辦法啊,我沒辦法讓一個學生因孩子而犧牲,那麼我們所有人都成全她吧,隨後也因此成全自己,成全了這堂課。

母親其實很好哄,只要還她一點點她渴望的自由,一點點她就無限滿足。

這便是一種決心、一種覺知。

我同意孩子在,開創與她共有的空間,不迎合也不偽善。

如同我們走路時的每一步,帶著意識去走、去覺察;如同我們奔跑的突停(生活中有太多必須要停下來而你沒停的時刻了),帶著篤定的意念發動靜止、再衝刺!我訝異我們老百姓能做得這麼好,在理解其中的深義後。

於是我怎能不繼續上課呢?我也是人、也會害怕啊,比如拜託這可以只是一次特例嗎……而誰知道日後還會有什麼突發狀況?但那是生命啊,誰的生命道路沒有意外?在社群中走一條自己的生命道路並不簡單,耗神費力,但我們願意練習,一走再走。

「小愛心,我們下課囉!」我對三歲小女孩宣布。

「掰掰!」小愛心坐在地板上,毫不留戀地揮手。

全班哄然大笑。 

生命難解,有痛楚有歡笑,我們帶著僅有的這副軀殼,舞出屬於自己的故事。真正的答案,藏在框架與束縛中,不去經驗,我便永遠也不會明白的,自由。

  

Photo by Robert Collins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