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妳第一次跳出來,說要與我們一同座談,不知哪根筋不對。

我迅速找到加了妳之後座談的主題,這與閨蜜一點關係都沒有。

選擇自己帶小孩,終日在城市的小公寓裡一打二,這令我想起我三十多年前的母親,那場景我識得,但滋味我不懂。沒有孩子的女人,很難領會帶孩子生活各種內在的天人交戰。「事業」、「職稱」、「地位」是什麼,做全職媽媽的人無權去想,事實上,根本不要去想,時時要忽視那人人在意的成就感或價值感,才有辦法繼續擦地板、掃地與洗碗。

「終於把餐桌清乾淨,下一刻,孩子就打翻碗。」
「衣服洗好、曬好、摺好,明天還要繼續洗衣服。」
「習慣了凌晨因孩子哭鬧醒來,抱著孩子卻忽然怔忡:我在幹嘛?」

妳永遠不知道成就感是什麼,這是一個沒有曝光率的工作,「母親」是太理所當然的存在,再怎麼認真都難以受到肯定或讚賞。大概只有在母親節的時候,孩子會甜甜地告訴妳:媽媽母親節快樂,隨後,明天繼續洗碗。

作為寫《女子山海》推薦序的妳,不是什麼導演作家或藝術家,妳的頭銜是"地方媽媽"。我多麼喜歡妳不是名人,而是平凡的家庭主婦。「妳的位置,就是母親,夾在兩位多才的作者間,妳如何安頓自身,找到自我認同?」我的心裡,正是這樣提問。

作為大學時期到現在的摯友,若非妳的存在,我和卉君(兩位作者)可能永遠只能向社會展現我們多方才能、經驗與歷練,彷彿女人就該這樣華麗登場才算厲害。可是妳來了,有一個全職母親在場映襯,訴說多年來在家裡的心路,如何學會在老公加班時一打二帶孩子去露營、如何懂得在生日時買一束花與蛋糕送給自己與孩子慶生、如何在閱讀我們的作品時校稿與給予建議、如何在卉君與崇鳳翻桌大吵大哭大崩潰時冷靜協調與自處……

在這兩個女人(就是我跟卉君)之間,如何走入最普通的模式(結婚生子家庭主婦),並安於自身選擇?誰說母親沒有風格、沒有魅力?

那是母性的包容與愛,恆常地擺盪在我們的關係裡。
於是在場的聽眾聽得專注入神,關切了起來。因為,誰沒有母親?

我喜歡妳普通的選擇、敬重妳耐心迎戰為孩子雞飛狗跳的生活,只有我跟卉君的存在是不夠的,妳令集體的女性面容完整,那是最關鍵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塊,一個平凡母親的光亮。

於是當妳如何為自己買一束花帶孩子為自己慶生時,我看著投影片上妳與孩子自拍的合照,看著照片上那束花許久,又看看現場友人於座談會前送我的花束……

呃,怎麼會這麼巧?兩束花一模模一樣樣欸!
當場決定要獻花。給在這個時代,甘於做一個母親的女子。

那場座談會意外的熱烈與溫暖,男性女性都自發回饋了關於母親或地方媽媽的看法,會後我拿了窗邊的那束花,以一種劉崇鳳無腦登場的方式獻給妳,妳驚為天人不可思議,卉君站在一旁捧著《有時母親,有時自己》的繪本笑了。包含部分聽眾,我們一同參與了那個時刻。

親愛的,那絕對是因為妳美好的選擇。有妳的存在我們才會是完整的。如同我的母親、我母親的母親。謝謝妳在,溫暖全場。

桔梗花,花語是永恆與不變的愛。
祝願這個世界,母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