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親愛的家禾


「這回我負傷而來。」推開推拿室的門，我朝他說。

「噢！」他拿著茶杯，略揚了下眉。

---
[前情提要]

玩完水，一行人就快走到停車處，準備回家。
「有人在跳水！」孩子指著不遠處的壩堤大叫。
我看到了！那裡真高啊……一個肉身如偶一般華麗地下墜，破水而入。
哇，哇，哇~~~水花爆炸時，底心也漾起漣漪。
嗯，我也想跳。

我把這想法告訴身邊的丈夫小飽，他一臉陰鬱：
「每次都這樣！都要回家了……」
面對小飽的慍怒我不無膽怯，身旁的孩子們卻又驚又跳：
「崇鳳阿姨，妳要跳嗎？妳真的要去跳？」
他們閃著亮亮的雙眼，無比驚奇的神情，此時此刻於我竟成為一種鼓勵。

這裡我不熟悉，孩子帶我找到壩堤入口，指引我從這裡下去一定能走到跳水處。
我只是順隨心中莫名的引力，投入這條我想念的溪流。
尋水而去，真走到了壩堤之上，
嗯，它確實有一定的落差，大概兩層樓的高度。
若非四位男大學生在這裡輪流跳水，我壓根不會想從這裡跳下去。

詢問有跳水經驗的他們，確認下方水潭的深度和地形，
在一位男學生示範跳水之後，我沒多想也跳下去了。
破水一刻，身體完全甦醒了，全身的毛細孔都在歡呼。
這就是水、就是生命、就是自然、就是我。

「為什麼一定要冒險？」時常這麼被問及，特別是母親或丈夫。
事實上，我不太知道自己喜歡"冒險”，
在我的心裡，這就是一種經驗，我創造我的經驗，這算冒險嗎？

站在岸上看著的小飽、孩子、與孩子的父母親，
都正在看游出水面的我。
「可以再跳一次嗎？」我朝他們圈手大喊。
立刻聽見孩子們齊聲大叫：「可以──！！」
(我想小飽一定無奈斃了……)

於是我跳了第二次：側面山壁上的前空翻。
提醒自己放鬆、放鬆、放鬆，
跟自己約定好，不緊張是我的挑戰。
多著迷於那樣的警醒，像貓或豹一樣豎起寒毛，犀利地提點自己，
翻下去時，因為順利放鬆的關係，非常舒服。

多喜歡這樣與水的交融，一次又一次更認識自己，
親愛的身體，面對自然，發現妳鬆鬆的野，就是我的藥方、我的新世紀。

第三次，我爬上壩堤，準備跳下去，
只是壁面太滑了加上有一定的高度，我放棄前空翻。
站在那裡猶疑著，不知為何有了恐懼，忽見後面四個大男孩又要跟上來了，
快點快點，我不想他們在身後看著我，倉促之間就跳了──
上半身是僵硬的，手還故意打開開，
破水一刻，我撞到了！

側身撞擊水面的力道令胸衣整個掀起，
我沒浮出水面，忙著在水裡穿好胸衣，命令自己保持冷靜，
像個沒事人一樣浮出水面，滑向岸邊，
卻無法忽略視野在眼前開始顛倒翻旋的真相，
我晃一晃頭，盡力扶正自己，走上岸接回正路，孩子跑來接我了。

---

跳水經驗讓我非常非常滿足，卻付出了代價。
我無法忽視左下腹側邊的肋骨隱隱作痛，只要深呼吸就會疼痛。
過去曾因車禍有肋骨受傷的經驗，我知道肋骨若有裂傷，時間久了就會自癒。
但這回痛點有些奇怪，它在……裡面？
躺下或坐起時只要牽動到就會略略發疼，我告知小飽，他嘆了一口氣。

隔兩日，巧遇一藥用植物園的朋友，我喊她花仙子，
花仙子為我以純露和精油治療，並提供一奇異的配方要我回家調製。
「妳有內傷，要想辦法把它拉上來，如果不管讓痛點繼續下沉，會變成舊傷。」

因逢家鄉祭典還要跳舞演出，回家後，我真跑到中藥行買了黃梔子，
小飽為我綜合蛋清/蔥根/米酒/麵粉做成藥膏，我乖乖幾日都敷藥膏睡覺，
感覺自己像回到古老上山採藥的時代。
兩日後，側邊肋骨奇異地出現了瘀青，因瘀青狀況太明顯了，
我像發現祕密一樣倒抽一口冷氣，對身體與草藥的合作刮目相看。

花仙子說，瘀青退了就好了。接下來就是，瘀青要怎麼退呢？
花仙子說，受傷的部位不適合搓揉，接下來就是，約好要推拿的日子。
我不敢跟花仙子說我還要去推拿，而我真的去推拿了。

---

「這回我負傷而來。」推開推拿室的門，我朝他說。

「噢！」他拿著茶杯，略揚了下眉。


(下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