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稿一日,夕陽很好的時候,闔上電腦,黃昏帶狗去散步。
坐在水圳旁看著水汪汪的水田時,突然覺得這樣無憂無慮晃著兩隻腿的時刻真難得,好像高中時期回老家看阿媽,午睡後全家靜悄悄的,一個人騎著單車晃悠田間小路的日子。
突然發現真的近不惑之年了,滿腦子想的是工作是理想是外務是家務,中年之際,距離年少無憂的日子好遙遠了。
於是我,竟然怔怔地看著水田裡的天光,鼻酸了起來(倒~)。
狗兒在一旁跑著,跑在各種作物的田間馬路上;男人在為插秧前一堆前置作業奔忙,稍早還兼顧裝箱南瓜與芭蕉;我這死文青,夕陽西下之時在這邊傷春悲秋地遛狗,真是夠幸福了!
過年前的美濃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刻,田間到處都是農人與貨車,一路散步,都聽見水圳裡的水、田裡的水咕嚕嚕流著,很好聽。盯著水田裡晃盪的波紋,感覺自己的身體也隨水蕩漾。
我說,為什麼不閒著等好好過完年,再來開工插秧呢?靜慧說,美濃人一定會在過年前插秧啊,這樣他們才會放心過年──然後年節時分不忘巡田水,除夕巡、初一也巡,就是閒不下來,有工作忙,心上才踏實。
作為在地子孫,笑著理解了長輩們的任勞認份(還是忍不住翻白眼...),這是一個農村,紮紮實實的農村,日日夜夜我被這裡的田水餵養,看土地長出一把把金澄澄的稻穗,沒意識到自己對稻田的依戀,看著小小的秧苗隨風搖曳,水田天光間,一眨眼,我也從小時候大院裡看小說風裡騎單車的少女,長成了現在這般(是婦女了啊~)。
走入伯公廟(土地公廟)下,一邊用客家話跟祂問好,真的好熟喔,就像跟一個認識很久的長者講話一樣。伯公伯公,很久沒來看你了喔,壞謝(歹勢),你原諒我啦!看我今天帶狗來,牠有沒有大了點?看到你真開心,我會記得常常來散步~~~
幾乎就像是,一個小孫女跟阿公說話一樣的日常。
老家儘管有再多包袱再疼痛,在每日夕陽與水田的風景裡,我還是這樣扎根了。像一株秧苗,農人補秧時用手拿起,插入水田,看似簡單輕鬆,長長結穗前,背後多少無言默聲的勞動,是不回鄉彎腰,永遠不明白的事。
我若不回來,不會有這些字出現。像元鴻若不回來,不會有果然紅;米粒若不回來,不會有米粒手作雜貨;Mindy若不回來,不會有慢熟咖啡;士為若不回來,不會有香蕉與黑膠三合院......這些孩子,和上一輩是那麼不同,甚且反叛,可是啊,他們身上都煥發著世代創新的色彩與光芒,你說美濃怎麼不迷人呢?
這是返鄉第七年的風景。
明天,要插秧了呢。這一季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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