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我負傷而來。」推開推拿室的門,我向他報告。
「噢!」他拿著茶杯,略揚了下眉。
再過幾天就要上山了,是為期超過一週的高山縱走,
雖說不是第一次負傷上山,但跳水導致胸口未痊癒的傷仍令我十分掛心。
想起兩個熟悉的問題:
「為什麼還要去?」
「為什麼要冒險?」
我已不是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女子,我看見並在意身邊愛我支持我的人。
珍惜他們的允許,我得盡全力做到護守自身安危。為個人的生命負責。
否則不過為一己之私完一己之夢而已。
為什麼跳那麼高的水?為什麼受傷還想爬那麼久的山?
......我也想知道啊。
一遍又一遍重複觀看第三次跳水的錄影,人們可能相傳的是那些完美入水的影片,
而之於我,只有失敗、失誤的紀錄值得一看再看,
我想知道自己怎麼了?是什麼導致自己的專注力不在當下?是什麼令我付出了代價?
當時還有孩子在看,我的態度、動作、反應會一一烙印在他們心上,
如果這就是冒險,我有責任一再省察。
日日調理自製膏藥敷在左側腹的痛點上,三日後瘀青緩緩浮現,愈來愈深、愈來愈深,
疼痛的感覺從身體內側提拉到表層,每當仰躺下或坐起身總特別有感,
我會像個老人哀哀叫,很慢很慢地動作才能完成,
而我懷疑,懷疑帶著這個傷負重,被大背包拉扯不會有感覺?
因疼痛還在的關係,推拿師並不方便推拿(按壓),
他只能東搓搓西揉揉,輕手輕腳地對應我的身體。
我告訴他我即將上山,他跟我說我的身體比我想像得有力量。
他不反對,並且協助我出發。
約莫是自小外出永遠遭到反對的原因,「不反對」的態度,對我是很大的力量。
是,我練習相信,但我還是會怕、會擔心。
現在的身體不好推拿,但推拿師依舊在我身上作足兩小時的功,
無人知曉旁敲側擊那麼久對身體是否有效益?
但推拿師就是很有信心,他覺得沒有問題。
我沒那麼有信心,但「帶著傷繼續前行 而非中止」
似乎是一種練習了。
推拿剛結束時,疼痛確實有緩和,一兩天後痛感便回來了,
我依約入山,打包時,在渴望慾求與實際需求間抉擇,
第一次為了身體放棄自己鍾愛的個人露宿備品,
(有時我會選擇自行露宿而不跟大家搭帳篷)
輕量化只為減輕負擔,能放手的我就放,
「自私」與「自愛」只有一線之隔。
入山前,推拿師傳來訊息,
告訴我登山途中有空檔可以作脊椎扭轉的運動;
教我敷藥的花仙子也來訊詢問傷口復原情況。
我背起大背包,發現戴起頭帶負重確實會牽扯到患部,
輕微牽扯,無大礙。
就這麼上吧,動作要輕緩、仔細觀察身體,
親愛的,妳還是可以做妳喜歡的自己。
上山八日,每晚入睡前我躺下就會被提醒一次受傷。
我會輕輕按揉它,告訴自己沒問題。
「妳怎麼每次上山都帶著傷來啊?」隊友笑問。
天空很藍草坡很綠,大口呼吸山裡的空氣,
水鹿奔馳,箭竹草葉和杉木林的香氣還是那麼撫慰我心,
直到下山前兩日,帳篷內躺下
驚奇地發現患部的痛點緩緩消失了……
怎麼會?要好了嗎?!
掀開衣服,瘀青還是那麼明顯,但痛感正在減輕中……
我要揮別疼痛了,每天仔細感覺痛感還有幾成,
那兩日疼痛以驚人的速度快速散去,等到下山,我就戲劇性地好了……
身體好厲害,我也很努力,
身體我愛妳,我要繼續跟妳相知相守直到老去,
謝謝妳陪我走過的每一方水每一吋土地,
我要繼續作妳的好朋友,理解妳疼惜妳讚嘆妳,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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