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7  台北汐止‧協助優人神鼓錄音] 


自美濃三天山裡的吟唱開始，
自唱給笠山聽、唱給美濃聽開始。
我才發現自己真的那麼喜歡唱歌給土地聽。
才知道自己能從吟唱中得到那麼大的放鬆與舒服。

接著我收到那封天外飛來的一封email，
過去我習慣看到此類信件便刪除，這次，心念一動，我停了下來。
瞇著眼看標題「世界音樂大師，來自圖瓦的珊寇，泛音＿呼麥聲音工作坊」
聽過圖瓦，不知在哪；珊寇？她是誰；泛音、呼麥？那是什麼？
只是底心微微湧動，我專注感覺，
該不會要去上課吧？盯著驚人的學費發呆……
幹，不會又是英文授課吧……

想起美濃山裡的聲音。
兩分鐘後，我發現信箱另一封信，
是周末已報名的美濃手作步道工作坊，通知繳保證金的信件。
繳保證金的截止時間，就在我發現信件的十分鐘後。
我著迷於命運深奧的安排，愈發專注於感覺事件與事件的連結。
我真的有掙扎，深刻掙扎。
隨後，取消了預定的手作步道工作坊，
一併向爸媽請假周末的掃墓，帶著未知的一切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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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堂課來得莫名其妙，我一人背著包包走上樓梯，
樓梯間轉角看到Sainkho的海報(海報早已看過)，莫名停下腳步，
感覺後方有人經過，我轉身，瞥見那人不清楚的側面，不到半秒。
我看著那人背影往上走了兩階，穿著體面，完全不可能...
沒讓大腦思索，脫口叫出：「小八。」

小八轉身，瞇著眼看我，
那一刻，時間變得很慢，真的很慢，彷彿再快一丁點，秒針就會墜地。
我們根本沒想過對方會來上課。
這裡是台北啊，幽暗窄小的樓梯間啊。
小八俯身，繼續瞇著眼看，一階一階緩慢走下，
直走到我面前，彎下腰，抬頭盯著我確認。

我以為我們終將在山裡、海邊、田園中才會交會。
生命何其不可思議，如此遇見彼此。
一個連結至深的夥伴。
教我以山、教我以聲、教我以生命交換、教我以至純的心攤曬在天地間，
反覆糾結、掙扎、撕扯，才掙得那麼小小一方天地。

我們相擁。
啊，禮物是這樣降臨的，天頂刷下生命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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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刻，上課最後一天，最後一次泛唱練習。
我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來。

我站在那裡，雙手包覆耳朵，脊椎拱起，認真感覺自己的身體。
泛音需要身體通暢無阻才會出現。
好多同學都聽見了，我還聽不見我的泛音。
這些同學們都有奇怪的工作，
包含擊鼓者、習武者、表演者、能量工作者、製琴師、薩滿音樂療癒師……
人人皆與音樂有不解之緣，只有我把自己隔離在音樂圈之外。
我數度懷疑自己：
沒有音樂底子、沒有音樂底子、沒有音樂底子；
我的身體不好、我的身體不好、我的身體不好……
光這兩項重判，就足以讓我厭棄自己。

第一次聽到自己的泛音時，在第二天下午，
在閉目的黑暗中看見一頭白獅，我順著牠的毛摸，
獅子很漂亮，
我聽見聲音之外有銀鈴聲，稍縱即逝。
老師說，亮亮的，像青瓷。
而我還是，很困惑。

老師教唱圖瓦傳統歌謠，我對圖瓦語感到陌生疏離，耐著性子跟著唱。
直到老師唱起那首歌，那首原本沒計畫在課堂上教授的歌“I am a shaman”。

I am a Shaman, I am a Shaman, I am a Shaman of myself,
I am a healer, I am a healer, I am a healer of my cells.
You all are healers, you all are healers, you all are healers of yourself,[impro]
Don’t forget your life is in your hand. [impro]

我看著白板怔忡，眼淚落下，
眼淚從很深的地方湧出來，
「喔…喔……原來自己就是自己的薩滿啊……」
我還在這裡，質疑厭棄自身。

老師拿起薩滿鼓，一邊打擊一邊即興泛唱，
我在她的身影裡看見草原、看見山、看見森林與流水，
看見人類深層未曾被啟動的能量，
我們是這麼完整無缺、深不可測，
我還在這裡，質疑厭棄自身。

最後一次團體練習，我護著自己唱，
眼淚持續跑出來，我只好轉身面壁，
大概是，第一次這麼專心感受自己身體的中心軸，
頭頂接天、腳底接地的通道，
背對大眾，讓我能專心地擁抱自己。
專心聆聽自己的聲音。
我不確定是不是有泛音出現，某些東西鬆掉了，
身體被打通，有股氣隱匿於身體之間，
我才發現自己好像第一次練習這麼自然、這麼輕鬆，
從沒這麼專心聆聽自己過。
在過去的生命經驗裡，我沒有這麼全神貫注於身體的經驗過，
大多時候我只是使用她，我保養她是因為我要用她，
我並不在乎她的潛力、她的內蘊。
但這回不一樣，
我必須專注關照身體的平衡與通暢，如此才可能聽見聲音之外的聲音。
如青瓷般，迴旋在耳際，扶搖直上。
又像地底的雷，生猛低沉，貫穿地心。

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眼淚一直跑出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周遭集體的泛唱凝聚出一個強烈共振的空間，
power十足，像一道美麗又柔軟的神祕防護網。
震動一波一波，
震走我的卑微，鞏固我的脆弱。
我置身其中，突然明白泛唱教導我的──
仰賴再多都無用，討愛再勤都是多餘。
我就是我自己的守護者，
終極、強大、而且可以無堅不摧。只要我相信。
就是這具(我認為虛弱疲乏的)肉身，
小小的身體，有浩瀚的宇宙。

「我生來就是要死亡的，請給我自由。」──Sainkho

人類的聲音原來這麼美妙，不可思議。
我的身體，沒有問題。



[延伸閱讀]
Sainkho(維基百科)

【♫｜何穎怡聽音樂】Sainkho Namtchylak 與理查．費曼

蒙古族古老歌唱法-呼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