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by 青㵘自作所 (大錦)]


活動開始,我聽見她說:「女人圈。」
想起自己帶過的山女。
抬頭,前面清一色是女性,
睜睜望著自己的臉。

感到一股巨大幽隱的能量,
蠢蠢欲動,但沒有動。
每個人都單打獨鬥,在各自的道路上。
有時累得來不及喘息,有時忙到忘了自己是誰,
但仍會在這樣的時空下,聚合。

召集咒語是:
「寫她的故事。」

我是訝異於妳們前來的動力的。
在屏東萬巒邊村的一個客家小聚落,
禾埕上看來完全不像會發生甚麼課的工作室/咖啡館。
「你確定你真的要在這邊上課嗎?」母親問。
「是。」我不知哪裡來的篤定。

有人從高雄市區驅車前來、有人從瑪家山村牽著孩子下來、
有人挽著老母親趕來、有人純粹為好奇跑來
一半以上的人客家話都說得比我好,
每個人都有豐足而不為人知的故事,
當女性聚集在一起,聚焦在女性力量展現的可能時,
我總為那樣的氛圍所著迷。
私有、細密、且神祕,讓人深陷其中。

我說不出來,說不出更貼切的字彙。
像被月亮溫柔的光芒所照耀。

需要聚集,交會並且串聯,
需要清醒、起身,重疊力量,然後壯大彼此。
內裡沉睡已久的野性會被輕輕震醒,然後
我們就有勇氣抬頭,說:
「是,我們願意。」
妳睜開的眼睛,很美很美。

後來我才知道,當天晚上,是滿月。
盛夏的滿月,豐滿且膨大。

能在追尋之路上遇見妳們,真的很好。
如此我們便接上線,
接上線後,就通電了。
柔軟寬闊的圓震盪,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無形中形成一個浩瀚的電流網。
誕生出鞏固者、守護者、發起者、維繫者、散播者。
串聯交織,我好像看見了未來。
儘管這當下,甚麼也還沒開始。

無論是山村裡的原住民婦女、客家庄媳婦、
都會的年輕女孩、或外省第三代之女,
都有一樣的渴望:
一個安靜、獨立而完整的心靈──我們禁得起一挫再挫。
無論生活多細碎多繁雜多日復一日多一心多用
用不屈不撓的堅定與毅力去穿越,
也許曾數度崩潰,但決不放棄。

我們就是一。
那一刻,我確實看見了這個可能。

課程結束,大家又散去,各自單打獨鬥。
但誰知道呢?在通電以後。

「我們從多元族群這裡受教良多。我們在相異的食物、節慶、故事、儀式、音樂、舞蹈、詩歌中加上彼此的元素……我們只是需要找到一個家、一種相屬感。可以讓我們在照鏡子時說:『是的,我可以醒來;是的,在我心靈後方深處,我是全然活著的;是的,我的確擁有野性而智慧的本能──它屬於那不受牽制而能自由去關心、愛、希望、幫助世界、幫助自己、幫助他人的女人所有。』」──《與狼同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