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約了在文化局圖書館外的廣場。
「在哪裡聊?」
「我不知道。」
妳一屁股就在階梯上坐了下來。

和大學時代不同,長大以後,都是為了正事。
因久遠的親密關係,我們的正事,不是被安排好的,
是自己決定要去做,就做了的。

秋天的傍晚沒有夕陽,東北季風來了,風颯颯吹著我們,
好似多年前我和豆子坐在雲平大道上聊一場演講後的心得一樣。
關乎生命裡重要的價值、辯證,
那些不聊其實也不會怎麼樣,卻異常重要,引導生命轉彎的東西。
坐在圖書館外的階梯上我們討論,
極其私密,非常在意,稍不留神就非常容易錯過的東西。

妳滔滔不絕講述作品提案,是很久不見的神采,
學生時期很多,工作以後便隨著日以繼夜的工作量消失了。
那感覺非常熟悉,上一次遇見,是在夢裡。
(寫到這裡,覺得非常震驚。就是阿嬤出殯後凌晨那個鵝黃色的夢)

我們選擇了不一樣的路,有不同的生活,
多少年後,依舊可以在一個公園似的地方密語與大笑。

然而生活太難。
太難的原因,是因為容易被犧牲。
我們都有諸多要務等著被處理被安置,
現在是主管了,要出差要出國要開會要報告要交案子……
可是多麼難得,我們還能約在圖書館外的廣場上聊工作。
是我們都非常喜愛的、也最容易被漠視的工作。
那緣自於我們高中畢業後的選擇,一直都沒有變。

沒有跟妳分享的是,最近一直努力工作,儘管進度緩慢,
但沉浸於文字裡的枯燥昏沉、興味或一閃而逝的愉悅,
其實是快樂。與妳將工作報告轉化為報導一樣,辛苦而快樂。
我好喜歡這份工作,就算遙遠、孤寂而漫長,
妳也熱愛那份工作,就算奔波、勞頓而爆肝,
多麼難得,我們在圖書館外的熱絡時光。
靠,圖書館的自動門為何打開了?妳的咆嘯和我的大笑一樣大聲欸!

那是一種並肩的感覺,花了十年去磨,關於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在經歷對熱愛物事隱而不言、相互羨慕、躲藏規避、矛盾衝突後,
時間和生命的遊走解開了結,冷風颯颯吹著我們
的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