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應該是從爬山的時候開始,在放鬆的時刻我會哼歌,
一開始是既有的旋律,後來變成自己隨便哼出來的曲子。
因為放鬆也沒有多想,自然而然會有旋律出現,
時緩時急,有俏皮有低沉,看當時心情而定。
通常沒有副歌,但哼著哼著,反覆哼的旋律就成為了副歌。

都蘭創作營時,歌手巴奈跟我說,唱歌是我們與生俱來的能力。
我經由驗證確定了這件事。每個人天生都能唱,也都能歌。
只是有沒有被紀錄與傳唱下來而已。
我是一介小民,不是歌手,歌喉也普普通通,
但我喜歡這樣自由哼唱,從中發現自己源源不絕的創造力,
以此與世界連結。
這不是在作曲,也不用錄音,曲調哼過即忘,
但每每在哼唱同時,我能重新發現新世界與珍愛自己一次。

現在每逢周三要到市區跳舞,從壽豐到市區有半小時的車程。
我喜歡一邊騎車一邊在風中哼唱,能從自己唱的旋律裡感受當下的狀態。
沒有歌詞的吟唱真好,脫離文字頭腦放大假,
就順隨感覺順隨風,旋律會自動來找我。
有趣的是,一旦對曲調懷有意識,或對其抱有期待,
就會走調,變成五音不全。
創作營時會錄下旋律譜詞,現在卻時常故意不紀錄,
完全享受在隨意哼唱的狀態中,
我愈鬆,旋律就愈出其不意地好聽。

有時,一邊唱一邊湧現某些意念。
今天騎車時唱著,大橋上順風而行,想起在醫院檢查未果的公公,
我想著他,想把歌送給他,祝福他身體健康,
我一邊這麼想,一邊唱著,聲音驀地打開,我心平靜如水。

喜歡這樣唱歌,
能在日常生活間把祝福這樣傳送出去,好好。


二、
今天跳舞實在是……太開、太開、太開心了!!(跺腳)
雖然明明下雨又很冷,但就是有種躺在草地上仰看藍天的快樂與舒暢。
身體滿載激動,又如此平靜。

大腦一樣放空,我專心與身體相處。
下山以後,感官異常敏銳,某些部份的鬆緊重新置換過,
以至於身體舞起來的時候,發自內心享受所有,
感覺旋律節奏與自己的交合,就算是從前最不敢恭維的肚皮舞,
也發自內心感到歡愉,臣服於舞蹈之下,以及感謝。

那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一個動作,麻花步與推臀的反覆反覆。
一開始也會手腳不協調,但我發現自己愈在意就愈會打架。
乾脆把所有決定都交給身體與感受,專心跟著音樂,
然後發現身體很厲害地記住,是她帶著我,不是我引領她。
帶我到一個很純粹很舒服,容易開心的地方。
身體感官火力全開,什麼都變得很珍惜。
喜歡這間面海的教室,喜歡重感覺重情緒的老師,
喜歡專心體會快樂跳舞的自己。
我完全相信,每個人都是天生的舞者,
那是自然而然的,埋藏在身體最深處的天賦與渴望。
只是我們太注重技術、規則、與標準,
忽略與生俱來每個人不同的獨特性──
而這在舞台上非常明顯,
無須言語,姿態和神情,可以傳達一個人的一切。

今天老師有了突破性的發展,第一次有人在運動中心裡排舞蹈隊形。
當大家圍成一個圓,因音樂和舞讓圓開始流動時,
我超級快樂,原來自己是這麼喜歡大家一體的感覺,
要這麼多人開啟同一頻率才有辦法完成,
舞像一條小河,輕輕緩緩流過底心。
每個人都成為不可或缺的一員,沒有誰比較重要或強調要跳得好,
只是在一起,一起跳舞很開心而已。
尤其流動的圓並沒有前後排序,
我心感到共振,像蜻蜓一樣快速振翅。

從圓退回原位的時候,彷彿看見世界開了一地的花朵,
瞬間有流淚的衝動(真的,最近眼淚相當挺我)。
一邊跳著,一邊腦袋裡嘩啦啦流出一篇短文,
天啊我可以一邊舞蹈一邊書寫,怎麼可以!
我才發現過去我只是喜歡跳舞,卻沒那麼喜歡跳舞的自己,
不確定自己是否跳得好,不在意是否喜歡自己。
我謝謝我的身體,給我這麼多條件理解這美好一刻。
唯有真心接受全部的自己,舞動的身體才會跟著美。
只要誠心誠意對待一切細微的感受,世界就會回應我。

僅管這老師也算天外飛來,
儘管肚皮舞是我曾經最排斥的(帶有偏見)
可是我就是在每周三的一小時裡,一點一點打開了更多的可能性。
有些是身為人的,有些是身為女人的。
造物者創造我們,都是有深意的,一開始就賦予我們好多能力,
而這些能力被迫沉睡著,久了我們就遺忘了,宣稱自己沒有。
歌的能力、舞的能力,這麼簡單,如此平凡。

老師這天也很開心,調整音樂時,
突然有所感地問:「妳們喜歡自己嗎?」
我瞪大眼睛,登登!
我長久不覺得這是個問題,而今卻在這裡獲得解放。

收心操時,我下壓拉著自己的腳,
輕輕跟身體說:祝你生日快樂。
舞蹈課結束,我鼓起勇氣,上前跟老師告白。
謝謝她,我收到她帶給我的深深滿足。
(請問老師在哪裡還有開班?!)
她挑了一下眉:「喔,妳收到了?」
微笑,轉身拿取她的名片,遞給我。
我收下名片,覺得是個禮物。

走出教室時,
我的身體還在問我,有沒有哪裡可以瘋狂跳一下午的舞?
(就像國中時期瘋狂打籃球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