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田裡工作,
(老公)說要砍玉米梗餵牛,我負責摘玉米。
我站在田裡,站在玉米面前:「哇,玉米比我還高耶!!」
像發現新大陸。

穿梭在玉米間,它們仰天開的花在天空底下顫動。
以為自己是當年豆豆龍卡通電影中,抱著玉蜀黍的女孩小米。
(小米紮著兩根髮尾,還有一個掉牙的老阿嬤)
摸摸側邊的玉米是否成熟,然後摘下,
摘下一瞬,能清楚聽見凹折下來的清脆聲響:「咯嘣!」
好好聽。

我負責收成,飽隨後砍下玉米植株。

就是有這麼巧,剛好要回飽的老家彰化掃墓,
勤快的農夫想到可以載玉米梗回彰化餵牛。
我一邊摘一邊稱讚玉米,謝謝它長得又高又綠。
有多餘能分享給兩邊的父親母親,玉米梗則給牛加菜。

拿起玉米植株,我觸摸到結實的玉米梗,
想起這是一顆種子變成的,而今竟如此高大。
一把抱起來:「哇,好大一束綠色的花!」
我走在田埂上,抱著一把把巨大的青色花束,
變成了小小人兒,想像著,獻花給牛。

只是一顆小小米白色的種子,一生盡數供養給其他生命,
直到最後一刻倒下,倒下的植株都滿載意義。
種子長大、再生出種子;種子再長大、再生出種子……如此循環不絕。
於是一直活著、繼續活著,大家相互接力,不斷活下去。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世界比我所想像的,
還要更厲害、更偉大。

這綠色的花太高大了,得把後座客椅收起來才放得下,
後來,就整個車廂都塞滿了玉米梗,看起來煞是壯觀。
玉米被載到了彰化老家,二伯養的牛六歲了,
也許是這個家最後一頭牛了。
把新鮮的玉米植株搬到牛身旁,
年邁的二伯也歡喜一起搬。
而我們,只是蹲在那裡,靜靜看著,
牛津津有味地吃(好吧其實是狼吞虎嚥)
就無比、無比滿足。
好像,生命因此更堅實了些。

玉米連結家鄉、連結起我舊有貧乏的認知,
不只供養自己、供養家人、供養老家的牛(它可以供養更多)
還成為臍帶,接起了我與牛、與夫家二伯的情感。
那天二伯陪我牽著牛回牛棚,牛頻頻回頭偷看我與飽,
眼神交會一刻,我快樂的如同三歲小孩。

我知道,玉米並不特別,
身邊的花草樹木,都充滿著這樣的訊息。
生命交互餵養,植物默默長大,成就與連結眾多生命,
而我們仍不自知,或者健忘。

牛吃得很開心,新鮮的玉米植株香甜可口,
我們更開心,蹲在那裡傻傻地看了好久。
感覺生命斷裂的缺口緩緩接上了什麼,如魔法一般,
就從一顆種子種下去開始,迷人且不可思議──
成就其他生命,如此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