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我仍這麼常爬山,甚至嘗試,

開始引導人走進山裡。

這是過去想也沒想過的事,因為在大學登山社階段,

我就是一個受寵的學妹,備受照顧的學妹。

深愛著這社團帶給我的一切,也承受著這社團傳承予我的價值與壓力,

曾為行政為人事心神俱疲到想封山想退社,卻永遠只是掛在口頭上說說,

若說文學院賦予我對感受、創造力與美的追尋,

山社給予我實證經驗,身體力行的勇氣與實事求是的精神。


直到我離開登山社,脫離了學長姐的期許與照顧後,

開始自己的旅程,不自覺地,

才明白原來可以按自己的節奏探索新的韻律。

無關冒險挑戰、無關區域開發、無關速度與路線的完成與否,

而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關於感官開發、關於相信與臣服、關於深刻的連結,

關於,萬物中移動的靈。



兩三年之間,我迅速轉變,連自己都無所察覺。

「妳不覺得妳變很多嗎?」她瞪著大眼睛告訴我。

我默然地點了點頭。


然後我就以為,我會跟過去的人們從此疏離,

因為我們好像,已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內心深刻有種複雜的情緒,懷疑即將脫離,卻又抱持深厚情感的恐懼。

直到這兩年間陸陸續續做了幾個連續的夢境,

都是山社的學長姊們。

有些是帶我長大的(如親愛的哈長)

有些是很久不見半生不熟的(如政立展偉或小珮君)

一天我為夢境打電話給哈長,

認真地跟他說:「無論世事如何變化,你永遠是我的嚮導。」

他當然啼笑皆非覺得我在發神經,我卻覺得像是得到了一個很大的禮物。


不論我如何轉變如何成長,都不能輕易抹除過去成長的痕跡。

不論過去成長有多少被壓抑不被滿足,都不能否認傳承下來的愛與努力。

青春一去不返,但情感確實留存了下來,

令人驚訝的是,某些東西不會隨著我們的變化而變質。

即便我們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



我想我慌亂的是

曾經幾乎是全部的重心,為什麼,這麼輕易就在生命中消失了重量?

我懂得看清楚它的問題它的能耐它眾多的不足之處,

那是因為我看懂了我自己。

山社本身是中性的,我不需要連帶否定它所賦予我的一切。



如果我否定的話,那是我自以為是塑造的高度帶給自己的侷限。

損失的是我。

他們一直,始終如一。



這是今天和學長金金早午餐約會的心得。

金爺一如以往的賤嘴和一針見血的社會觀察逗得學妹很樂,

我是太久沒接觸這些老友了,

儘管彼此的價值觀是這麼天南地北,但我們還是能劈哩啪啦地交流與分享,

真的是一件很享受也很幸福的事。



當學長吵著要吃肉燥飯和虱目魚湯當早午餐,

當學長丟給我一堆裝備說我們比較常用到,

當學長一點也不以為這些付出有什麼好說嘴的,

只有我最清楚,這相聚一點也不容易,

只有我最清楚,自己還曾因前一天活動取消動念懶得與學長會面,

會判斷有沒有意義有沒有價值的,從來只有功利的腦袋。

身體先行會有美麗的發生。


謝謝所有的發生。


我喜歡我山社的學長姊們,無論世事變幻往事如雲煙,

無論我們面對山以何種姿態,
我們還是我們,以過去的溫暖真誠(雖然嘴賤),

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