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了。
好久沒這樣隨性約一約,背上包包就出門玩耍的入山。
回來後,我開心地向媽媽妹妹大聲宣告:
壽山有多好玩好玩!(還雙手高舉)
我記得妹妹悶在鼻間的笑聲:「妳好像小朋友。」
「欸!是真的很好玩。」我很不服氣。
「那妳要去洗腳了嗎?腳上都是沙子……」妹妹很無奈。
「好!」我又開開心心跑去浴室洗腳。

我記得下山後刀帶我們到他小時候的秘密基地,沒有一個人下海游泳,
但大家都在沙上跑來跑去,
我繞著圓開心亂跑:「這就是小刀小時候游泳的地方!」
刀學我也跟著跑起來:「這就是我以前游泳的地方!」
兩個人繞圓跑著,以為在拍什麼青春無敵的電影。
因為,高雄人,絕對不會一天跑兩個高雄景點,
在我們眼中,壽山和西子灣都是觀光客才會去的地方。

我和10坐在石頭上,看他們在風中安靜地看海,
下一秒鐘,又指著夕陽大笑拍照,玩起後空翻和下腰。
夕陽西沉,我們說起更年輕的自己,
交融過去殊異的童年和少年。

我一直記得我和刀跑圓圈的快樂,深深的、莫名其妙,
也許是因為過去在這裡的印記,出現神奇的曙光。
你一直以為就是這樣,沒別的好說了,但只要願意再回來,
一切會有所不同。
一群朋友作伴,自然而然,海浪翻覆,土地靜默不動。

重回壽山,是想更了解一個掛在心上一年多的困惑。
直到我站在那個洞口前怔忡,發現那個藏匿許久的疑問,
在大地的幻滅與新生間,

下山以後,你們問:「有答案了嗎?」
我極輕極輕地點了點頭。
「是什麼?」你們問。

親愛的,我告訴你的不是真的答案。
答案要自己親身參與,願意付出與收受才可能出現。
我說出口的不過是我的詮釋,而我忍抑沒說的,也是答案的一部份。

時至今日,我仍記得我坐在那個洞口,
不可思議於短短兩年,山的變化這麼大。
記憶中那黑洞之外,光明世界的光輝之樹,倒下了。
我記得我坐在洞口畫下的黑暗之光,倒下了。
而今光明世界因失序顯得雜亂無章,黑洞成為尋常也不再令人害怕。
那是什麼時候顛倒的呢?當我們不再震驚黑暗力量的消逝無蹤。

記憶有錯亂嗎?
沒有,除了刀和飽不在當年現場,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我知道我們變了,但我不知道山也會變。
光明會失序,黑暗也能令人安心。
我們爬上那株倒下的光輝之樹,樹幹很有彈性可以玩翹翹板。
因為倒下來了,我們才有機會爬進當年仰望的美好中,
突破它、顛覆它。
琳在中間玩耍,我爬到了高處,明像貓一樣在其間優雅穿行,
曾幾何時,我們回來,為了確認光明與黑暗的存在,
而山反饋給我們的,是光明與黑暗已死,
而我們已然再生。




我好高興我們可以回來,一起顛覆自以為的想像與臆測。
當年的恐懼在這裡凝聚,也在這裡散逸。重新發現力量。
沒找到那株心臟之樹,我聽見小刀的失落,
但其他的,都找到了。
除此之外,迎面襲來的是超乎預期的開懷,
以及下山之後,奔向記憶中的海。

我繞著圓開心亂跑:「這就是小刀小時候游泳的地方!」
刀學我也跟著跑起來:「這就是我以前游泳的地方!」
兩個人繞圓跑著,用手刀釋放記憶,
飽抿嘴而笑,10毫不客氣大笑,
明下腰倒立看夕陽,卡麥拉說卡麥拉!
這是一場屬於我們的電影,我的私人劇場。
多麼珍惜這短短兩天,高雄人賜予我驕傲。

過去的脆弱、剝離、或者痛苦,
隨夕陽落下、隨海浪退去,與光輝之樹一同消逝。
奔跑的時候我想著:「啊好久好久了,沒這麼快樂!」
管他的光明黑暗,我只有現在。
還需要答案嗎?
你們就是我的答案。


[2016.11.02-03  重回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