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星期日。我們與日本北海道來的牧野一家,到屏東三地門的德文部落爬山。
去年夏天拜訪他們家,一直記得告別前,男主人志(Tadashi)拿著石頭在我們肩上認真打石的樣子。他說那能帶來好運,那是一種祝福。我不知道真假,但我感到他的真摯。
即便如此,我還是困惑於他們再度來訪美濃的高度意願。
之於北海道良好的陽光空氣與水、優美的田園風光,我實在不覺得台灣西南部有甚麼可以一訪再訪的理由。女主人萌(Moe chan)把人生第一次出國獻給了台灣的高雄美濃。第二次還是,這一次一來七天,天天都在美濃。
他們一家三口住在朋友瓊和雅的家中,於美濃山腳下。老實說,我認真想過還可以帶他們去哪裡,畢竟上回來時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但我想不到什麼太好的提案。也覺察到自己之於原生環境的沒有自信,尤其,冬天的到來,空氣每天都紫爆。
高雄人之於紫爆已經無感,事實上,是「只能無感。」
那天我們一起去三地門爬觀望山,天氣晴,但沒有藍天。
很久沒跟朋友爬郊山了,我在稜線上雀躍地蹦蹦跳跳。只是呢,一片白濛濛,就像高山起大霧一樣。
「什麼都看不到耶……」我環繞毫無展望的山頂,笑著跟瓊說。
「對呀!」瓊聳聳肩。
但其實重點不是無展望,重點是那天我玩得非常開心。看著牧野一家三口走路的背影想著,台灣不美,但他們看起來也很開心。
下山時我爽朗地在廣場上跑來跑去,幾乎要跳起舞來,志(Tadashi)學著我跳,我哈哈大笑。其他人蹲在公用廁所前方的山坡上,忙不迭採集野生的佛手瓜。
天空灰濛濛的,撥不開。
下山後才知道,那天空氣紫爆的指數,是今年新高。家族群組line的訊息逼逼叫,我感覺到人們深刻的恐懼。
想著,如果一開始我們就知道,還會一起去爬山嗎?
還要啊!要去!
我不要再帶著恐懼和憂慮而活,能一起出遊就是最好的的選擇。能在自然裡晃盪真好,若生命早晚都會結束,這一刻能心滿意足,就是最美最珍貴的。
我如此珍惜,與異國友人相聚的時光。
那一瞬間有甚麼東西凌駕於人對於不良環境的恐懼之上,我意識到:我們只有當下。就是那時候,我找到了解開長久憂慮的鑰匙。
環境不好,我們還是可以創造深刻的快樂。
夜裡,我們討論著福島的輻射與高雄的紫爆。討論著日本人之於核能的感受、討論著台灣人之於高密度基地台的知覺,討論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不完美的每一天。
那天回程路上,我問萌:「你最喜歡台灣的甚麼呢?」心裡猜想是小吃。
萌笑了:「鬆。」
我問志:「你最喜歡台灣的什麼呢?」
志回答:「人。」
謝謝你們。心念決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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