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阿葆
未曾想過自己能這麼享受舞台。
藉由身體去表述某些文字永遠也無法訴說的事物。
在那個當下,我只有我們,
與觀眾共同開創我所見的世界,
人之所以為人,竟是這麼療癒我心。
年輕時候,我很喜歡跳舞,也不排斥上台,
只是那時舞台上的崇鳳跳舞從不笑,
我難以理解為什麼有舞者能從頭笑到尾,
這是一種專業或是為了吸睛?
對我來說太過艱難而虛假,我笑不出來。
舞台上我恆常緊繃,
動作的標準和舞台的走位,稍有不甚即有所偏差,
在這狀態之下還要保持微笑,我不明白。
妹妹說:「姊,妳跳舞很酷。」
而今我知道那是一種婉轉的形容。
多少年後,我熱衷即興。
結合音樂、舞蹈、戲劇、甚或自然引導,
我不知道這算什麼「表演」?
不知道我們呈現的東西能用甚麼名稱去定義。
謝謝小地藝術日,連年的邀請鼓勵我嘗試不同的可能。
當元鴻說:「崇鳳是藝術家」時,
我感到困惑而退卻,卻又耳目一新。
作為一個寫作者/引導員,理當搆不上這位置。
可是他認定如此,為此我重新定義我自己,
藝術家也好、表演者也罷,開放多重身分有何不可?
今年小地藝術日,找了ㄈㄈ(陳小ㄈ)和刀鋒搭檔,
直到前一天我們都還不知要穿甚麼衣服、唱什麼歌,
三人狀態不同,聚在房間裡的討論時間根本不到半小時,
直到我提醒自己我們需要的不是周全的演前討論,
而是高度的信任與默契、高度的放輕鬆。
即興是當下,讓自己享受,
順隨現場的環境、溫度而流動,
要努力的是:不緊繃、不僵化、不求好心切。
否則一切自然不起來。
演出當天早上,刀鋒邀我們在演出場地做一個小小的祭儀,
三人分別拿了酒對著美濃的山林、田園與風水說話。
「我們能在水田中央生火嗎?那需要有個火架才行。」刀鋒說。
一個轉身,他就在香蕉樹下的角落看到一個廢棄的圓鐵框,
得來全不費工夫嗎?也不是,那得要心誠則靈。
基於種種困難,演出前兩小時我們才決定不搭火房,
直接在演出時引導觀眾拿木頭現場搭建吧!
這樣高度的隨性與有機性,真的也只有相投的夥伴才有辦法接受與支持。
這算表演嗎?我不知道。
有觀眾告訴我們,相較於演出,
這也許更像是一種開放式引導的儀式。
事實上,在移轉至開闊的原野之前,
我們在小舞台唱了幾首歌。
小ㄈ與刀鋒已搭檔數次,我則是第一次亂入。
「蛤,妳有亂入嗎?」刀鋒不以為然。
就是這樣的信任感,我們才能共創出那些瞬間。
那不盡然是完美或標準的,唯相互支持讓我們共振。
我的存在是為了支持所有人,無論表演夥伴或是觀者,
秉持著這份心情,我便能享受微風輕揚的午後。
舞台不再有要帶給聽眾觀眾們什麼樣的感官享受的任務,
而是將我站在台上的快樂創造揮灑出去!
揮灑、揮灑,無論是聲音的綻放或是身體的舞動,
都能夠頌揚這世界的溫暖、引動人的覺受。
所以我笑了,我能從頭笑到尾,
那不是專業的微笑,因為我真的很喜歡站在這裡,
與你們分享我所感知的。
隨手抽一張紙,我們就歌唱,
那紙條上寫著你對小地藝術日的看見與聽見,
我不知道歌詞,但我願歡快唱出你的觀察。
設若這是我們所共創,這是我的榮幸。
於是我,真的好喜歡表演喔!
前一夜是誰在院子鉅竹子手做火把?
誰跑上跑下拿廢布、誰試了煤油和酒精膏?
哪個夥伴義氣相挺協助觀眾搭火架?
哪個夥伴不離不棄在身邊成為貼心小助手?
哪個夥伴專注地舉起相機拍攝?
於是人們協助了表演場生火、
於是孩子們跑進表演場的泥巴裡玩耍、
於是民眾忘了這是表演場抽了紙條便丟入火中、
於是長者深深將這一幕看入,
那隔壁蘿蔔田裡工作的農民啊,
與我們的演出並置,竟一點也不違和。
我愛這種高度的信任與自在,
表演是為了舒服,舒服就會有美誕生。
你在那端唱啊,唱什麼都悅耳;
我在這頭跳啊,跳什麼都快樂。
我好像找回最早時人類會產生表演的狀態,
生活化的、自然而然的,融合現場的匯聚與分流,
我們互惠,所有人均從這場表演中取得力量。
無人知曉,表演結束後,
三位表演者神清氣爽、精神飽滿──
我們被這場演出充電了,一點不累。
謝謝第三屆的小地藝術日與主辦單位,
領我發現新世界,走入共創共享的自然心主義。
致2020小地藝術日_火火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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